程为丰:王兆乾在五庙看了平生第一场戏后点燃了戏剧创作激情
著名剧作家王兆乾
著名黄梅戏剧作家王兆乾平生看的第一场黄梅戏居然是在潜山五庙山乡一个祠堂里。王老先生曾以“祠堂里的笑声”为题,做了较为详细生动的回忆。1947年9月,王兆乾与剧作家胡奇、画家关夫生同在潜山县水吼区五庙乡的合甲、锡杖河、余家太平一带搞土政。被发动起来的农民焚烧了地契,分得了地主的田地,并自发地在祠堂唱戏庆祝。一天晚饭后,胡奇拉着王兆乾一块去看戏,站在祠堂外的大树下等着观众进场,让树干稍稍遮挡袭人的寒风。这是一座两侧有花楼的祠堂。他们趴在栏杆边,见祠堂里已是黑鸦鸦一片。
戏台台口挂着两碗桐油灯。戏开始了,唱的是黄梅调。这是王兆乾第一次看黄梅调演出。没有丝竹伴奏,只有嘈杂的锣鼓和喧嚣的帮腔。没有蟒袍玉带和珠光宝气,小生穿件大褂、戴顶礼帽,旦角穿的也是农妇的衣裙。男女角色都是男人装扮,也听不清唱些什么......胡奇看了会说了句“这是啥玩意!”很不以为然站起来走了,只留下王兆乾独坐在花楼上。戏在进行。一个男旦用本嗓大段地唱着,台下的人鸦雀无声,静静地聆听着。看到这里,王兆乾便从花楼下来,绕到戏台边。农会主席说,唱戏的组织者叫左四和,是左家湾的民选村长。过去祠堂只准唱大戏,黄梅戏进祠堂还是头一次。
过了一会,左四和来了,鼻子上还抹着白铅粉,个子不高,约莫三十开外年纪,额头有些败顶。王兆乾从他手上接过一个毛笔写的戏本翻看,字写得倒有板有眼,颇为流畅,还有朱笔圈点。王兆乾询问“这是你抄的?”左四和嗯了一声说:“年轻夥子写的,写的不好。五庙兴唱灯戏,唱黄梅戏,也唱弹腔和曲子。”
民间老艺人、《女驸马》剧本原作者
那抄本还抄的很混杂,前面还有几出曲子,叫什么《贺屋》《撒帐》《团圆》,只有一出戏王兆乾能说出点道道,就是有名的《白兔记》里的一出《磨房会》。那些曲子的唱调,旁边都是用红笔画出了些横杆、红圈和朝上、朝向的弯线。
在昏暗的灯光下,王兆乾像看天书似的,不由发呆了。在民间竟还有这种表达音乐语言的符号。左四和告诉王兆乾:“这是点板,唱曲子才用,黄梅调不用”。王兆乾信手翻到后面那黄梅调,有“过界岭”“余老四打瓦”什么的。左四和唱了几段小调,王兆乾记录了一段“闹五更”。
夜色已晚,王兆乾他们还要赶回去忙别的公务,就说“下次我到左家湾找你”,便和左四和道别了。王兆乾自看了这场人生极有意义的一场戏,收获也是满满的:第一次听到了乡土气息浓郁的黄梅调;有幸结识了民间艺人左四和;了解了从未听说过的曲子(青阳腔--岳西高腔)、徽调皮黄(潜山弹腔),这些为他后来从事皖江戏剧开拓事业奠定了不可或缺的基础。也是这场戏,促使他做出了参加革命后的第一次独立思考,也是决定命运的思考:以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指引,利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编写新的歌剧,义无反顾的投身于皖江戏剧事业的新征程,由此黄梅戏苑也平添了一位奇才。
有了这“第一”次看戏,王兆乾的戏剧人生如同开挂一般,创造了多个“第一”。其高足王秋贵更是作了精炼的总结。
王秋贵认为,王兆乾第一个用现代简谱记录黄梅戏唱腔(1947年五庙);第一个将黄梅戏曲调应用于现代革命题材大戏;第一个向新中国介绍鲜为人知的皖江乡村艺术黄梅戏;第一个用现代音乐理念改革黄梅戏音乐,第一部黄梅戏研究专著《黄梅戏音乐》也是他的手笔。黄梅戏经典剧目《女驸马》的问世也是他第一个发现并改编、定名。
上世纪80年代初,王兆乾和几位老艺术家共同倡议并参与创办了第一份,也还是延续至今的全国唯一黄梅戏专业优秀期刊,即《黄梅戏艺术》杂志。
耳熟能详的黄梅戏经典剧目《女驸马》的诞生,绝对是王老先生第一次看戏接触左四和后带来的“主产品”。解放后,王老先生多次托人打听左四和,捎回信、带书信,直到10年后的1957年,左四和才接到他的信,以辅导唱腔老师的身份到安庆见面。
前后相处一年,可想而知,一对老战友阔别重逢,有多少说不完的心里话,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记下了左四和的唱腔,并录了音。临别时,左四和把自己珍藏已久的三个传统剧抄本托送给了王老先生,其中就有《女驸马》的原始本《双救主》。
后来,但凡提到《女驸马》,身为第一改编者的王兆乾,却从不曾表现出多少自豪与骄傲,也未见他因为电影银幕上没有署他的姓名而愤愤不平,而总是感慨万分地念叨起另一个更加陌生的名字--已故的民间老艺人左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