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遹少年殒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案例
帝制时代,储君乃国本。晋武帝司马炎在立储问题上就颇为踌躇。选立皇位继承人的主流路径当然是子承父业,另一条路径则是兄终弟及。司马炎嫡长子司马衷智力低下,不具备治国理政的基本能力;皇弟司马攸德才兼备,在朝中威望极高。立司马衷为太子,恐将来朝政混乱;立司马攸为皇太弟,又有小宗代大宗之忧。在杨后软磨硬泡下,加之司马炎暗嫉司马攸贤德,司马衷被立为太子。
晋武帝司马炎
司马衷毕竟能力素质堪忧,不少王公大臣劝谏晋武帝改立储君。晋武帝在朝野舆论攻势下,也发生过动摇。但太子妃贾南风家族势力雄厚,更为关键的是司马衷之子司马遹聪慧机敏,让司马炎看到延续王朝辉煌的希望。
司马遹五岁时,宫城晚上失火,晋武帝想登楼观察形势,被司马遹拽住衣角。晋武帝问其原因,司马遹答道:“夜晚仓猝之间,应该防备非常变故,不应让火光照见陛下。”晋武帝不禁点首。司马遹曾经跟随晋武帝观看猪圈,对晋武帝说:“猪很肥,为何不杀掉来犒劳将士大臣,却让它们在这里浪费粮食呢?”晋武帝认为他的主意很好,于是马上让人杀掉这些猪赏赐群臣。晋武帝抚摸着司马遹的背,对廷尉傅祗说:“此儿必能兴旺吾家!”司马遹表现上佳,以致于司马炎认为其甚有晋宣帝司马懿之风,就算司马衷不才,还有皇孙可继大统,使得司马衷太子名位稳定下来。
晋武帝驾崩后,司马衷继位,是为晋惠帝。太子妃贾南风妻凭夫贵,晋级为皇后。被皇祖寄予厚望的司马遹水涨船高成为当朝太子。然而,时光流转,渐趋成年的司马遹蜕变为纨绔子弟,不务正业,每日只与宦官宫妾嬉戏胡闹,也不知道尊敬师长。贾后膝下无子,深恐太子年长后对自己不利,暗地让宦官怂恿太子道:“殿下应该趁着年轻力壮及时享乐,何必自我约束呢?”当东宫役吏触怒太子时,阉竖就叹道:“殿下不知道用威严刑法,天下的人怎么会惧怕臣服殿下呢?”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太子长期被小人教唆,不修德业,奢侈残暴,完全没有储君的气象。
司马遹
司马遹爱好矮车小马,让左右之人骑驰,弄断缰绳,让人堕在地上以取乐。或有违背者,就用手捶击他。司马遹外祖父家世操屠业,受其影响,司马遹在宫中开设集市,让人杀牲卖酒,司马遹亲手掂量斤两,轻重一点不差。他还在皇宫西园做生意,出售葵菜、篮子、鸡、面之类,收为私利,被人指为败坏国体而不以为耻。司马遹每月规定的50万钱不够挥霍,常常挪用下一个月的钱。
洗马江统,上陈五事,规谏太子,一是请随时朝省,二是请尊敬师保,三是请减省杂役,四是请撤销市酤,五是请破除迷信,太子无一依从。舍人杜锡也经常规劝太子修德行纳善言,远离谗言和诽谤。司马遹恨他多嘴,让人把针放在杜锡常坐的毡中,杜锡不知,落座后针扎入臀部,血流不止。
太子与贾后内侄贾谧年龄相仿,加上是中表亲,因此过从甚密。但由于太子喜怒无常,与贾谧渐生龃龉。太子本欲纳贾午(贾后四妹)之女为妃,以巩固地位,但贾后和贾午都不同意。贾后另为太子聘王衍(出身门阀琅琊王氏)之女。王衍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貌美,小女儿貌丑。太子当然想纳美女为妃。偏偏贾谧垂涎王衍长女美色,请贾后出面做媒抱得美人归,太子只娶得了丑妇,更加仇视贾谧。贾谧知道自己与太子的关系已没有转圜的余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经常在贾后面前说太子坏话。太子本不就是贾后亲生,再加上贾谧日夕进谗,遂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贾南风
贾后传诏说惠帝染疾,让太子立即入朝。太子进宫后,却被内侍引到别室等候。太子刚刚坐定,宫女就端酒进来,说是御赐。太子酒量浅,硬着头皮喝完,已是酩酊大醉,在宫女矫诏逼迫下录写含有篡逆之意的文章。因是在酒醉时誊写,字体大都歪歪扭扭,贾后找人添改后在朝会上公之于众,表示太子如此悖逆,应按律赐死。在众臣一片质疑声中,贾后退而求其次,让晋惠帝下诏废掉司马遹的太子名位,囚禁于洛阳郊外的金墉城。
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等亲近太子的大臣商议后,认为赵王司马伦手握兵权,可借其手废去贾后迎太子复位。他们向司马伦亲信孙秀游说道:“贾后妒悍,擅废太子,失尽人心。现在国家没有储君,根本动摇,大臣们打算废去贾后,您与贾后亲善,到时难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为何不提前预防呢?”孙秀被说动,当即转告司马伦,拟废去贾后,迎还太子。司马伦对孙秀言听计从,遂开始部署,待机行事。
但心思缜密的孙秀又生一计,与司马伦道:“太子聪明刚猛,如果得以复位,必定会报复。您素来与贾后亲善,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如今就算为太子立功,太子也未必感恩。不如等稍待些时日,等贾后害死太子后,再为太子报仇,废掉贾后,名正言顺,还没有后患,岂不是一举两得么?”司马伦极力赞成。
孙秀先是散布怨言,称宫中有人谋划废掉贾南风而让司马遹复位,紧接着劝贾谧杀死司马遹以绝民众之心。贾谧立刻将相关情况报告贾后,贾后已听到坊间传闻,动了杀心,于是命太医令程据带毒药,矫诏命黄门孙虑前去毒杀司马遹,但司马遹不肯服食,被孙虑用药杵杀害。
司马遹少时聪慧,深得祖父欢心,成为父亲保住太子名位的定海神针。但年长后迅速腐化堕落,不修德业,奢侈残暴,以致于年刚逾冠就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